患者的尊严与治疗的自由

       2012年3月初，长期阴霾沉闷之后的一个春光明媚日子，医生告知我，我的子宫里生长了大型肌瘤（最大的两个分别是100*100*95mm，以及25*20*20mm ），必须尽快手术。
       一时呆了，虽然近年月经有所变化，但除此，没有太多不适。而按医生的话，不手术似乎很吓人──肿块。压迫。贫血。血崩。不断生长。恶化变性。
       很忐忑啊，不开腹微创可否？──呵呵，你开什么玩笑了，那么大创面谁给你微创？即使开腹，做剔除，你这多发性的，谁能保证不复发呢？
       所以，跑了江南江北N 多的医院，看了大大小小N多的医生，全都一个意思──反正已经生育了，这样多发肌瘤的子宫，留着没用。把它切除，是最稳妥最安好的啦！

       但是，子宫，子宫，女人多么私密多么重要多么宝贵的器官啊。这是每一个人来到这个世界的最早落脚点，是这世界上最叫人感受到安全、温暖、有爱的生命原地。而对于一个女人，它也是她孕育新生命，使自己的人生从此迈向母亲这一闪亮崇高台阶的重要纪念碑。现在，怎能因为它完成了生育任务，怎能因为她生了病，有了欠缺，就被厌烦，就被抛弃，就被置之不理全部切除了呢？!
       别人可以不喜欢我这个生了病的器官，但是我自己，不能不爱啊。于是，开始了漫长的在恐吓、担忧和气闷中的寻觅过程。
       先是看中医。排很长很长的队，挂很难挂很难挂的老中医的号。拿脉，望诊，照相，抓药。泡，熬，煎，喝。
       如果在西医那里，是一次又一次，一层又一层，你得把衣服去掉，一丝不挂地躺在狭窄的硬床上等候着暴露你最私密的器官，那么在中医这里，是一付再一付，一碗再一碗，喝那些由虫子、尖刺、矿物质、草根树皮组成的药汁，让黑、苦、难闻的味道，伴随这不能吃那不能喝的禁忌，充溢你的生活。
       但是，只要能病好，只要能重新健康，只要能保全我个人看重的器官，这样的难受，又算得了什么？！
       只是，那中医，太神太牛，300元一次的号还很不好挂！

下一页：因为网络，结缘超声消融治疗[%page%]

       在对中医的彷徨中，因为网络，搜索到99子宫网，搜索到海扶治疗，也搜索到重庆的那样一个医院和那样一些人们。
       于是泡网，进群，观察。在现今这个诚信稀罕的社会，这个唯利是图的时代，有多少东西是值得信任的呢？
       不眼见，不亲临，他们说的那些听起来挺好，看起来挺美的体验，是真的吗？
       不是没有过迟疑和犹豫，但是，最后，还是信了。让我选择相信的，其实不过是子宫网上看到的一句话：我的器官我做主。或许，还是如女儿常说我的──我只是一个愿意相信这世界还好，相信人心本善，相信事情会向好的方向发展的简单的人。

       选择4月的一个周日，向重庆飞去，为了一种名叫“海扶”的不动刀子也能保留子宫的治疗。
       老公是不同意的。因为他觉得网上的东西不靠谱，后来即使知道我们生活的城市，也有三甲医院引进了这样的治疗，他也担心我一个人前去。他说，就在本地做吧，去重庆没人照顾实在不放心啊。
       但我，还是坚持到重庆去。一是因为肌瘤大，担心本地医生刚掌握技术没有经验，二是既然这项技术已经走向世界，那么到它的发源地去亲自感受一下总是好的。
       朋友也是不放心的。她说，你老公忙，工作丢不开，我请假陪你去吧；实在不行，我来照顾孩子，让老公损失工作请假陪你去吧。不管是否无痛，治疗多少还是有伤害的，需要人照顾啊。
       在亲人朋友的真情盛意面前，我还是谢绝了，固执地选择一个人前往，去重庆，去那个全然陌生的城市，接受一次对很多妇科医生来说还从未听闻的治疗。

重庆海扶医院大门

下一页：不一样的重庆海扶医院[%page%]

       到重庆，已是晚上，医院派来的司机在我刚下飞机不久就来电话。到医院40多分钟的路上，这个我第一个接触的重庆本地人，跟我聊着重庆的天气，以及当时因为薄督而起的政坛大事，憨厚朴实，说的都是小百姓心底的愿望。
       到了医院，崭新空旷整洁的现代化模样。护士领着我看病房，星级宾馆的设备，粉彩的色调，温馨的布置，不像医院啊，而像到异地度假一般。

重庆海扶医院住院部

       但医生很年轻，像刚毕业不久的学生。这样年轻的医生，能胜任这项网络上传得神奇的技术吗？而且整个医院病人不多。忐忑开始了：没做过调查就这样莽撞前来是否太过于轻率？
       一晚难眠，虽然有护士做了详细的解释介绍。
       疑虑担忧是在第二天逐渐打消的。一大早，病房里就不断有人忙碌：做清洁，送早餐，量体温，讲医嘱，然后一个阿姨领着我，去一个部门再一个部门做术前常规检查。
       一楼的体检部，有不少当地女职工排队做每年度的妇检。领着我的阿姨有点愧疚，说从住院部下来晚了，可能得排队啊。她担心我空腹时间长，满脸歉意。其实她早就提醒了我，因为我在卫生间里磨蹭，还让她还在房外等了一会儿。
       既然来晚了，心想，等就等吧，反正在医院排长队是常见的。
       但没想到，一位巡视的医生走过来，看到我和阿姨准备久等的模样，马上对候诊体检的队伍抱歉，说医院规定，住院病人优先。那些等待体检的人，是她很熟的熟人，体谅地笑笑，说，没关系的。
       加了几次塞，常规检查结束。海扶定位是邓勇斌医生做的，他不知从哪里知道我的担忧，定位之后很肯定地告诉我，肌瘤虽然大，但血供并不很丰富，他是有把握一次性完成治疗的。
       忐忑不安的心开始安静下来，当一个临床经验丰富的医生以这样轻松肯定的口气跟你说话，那么你战胜疾病的信心也会大增。
       下午到重庆附一院去做术前磁共振。有车子接送，护士陪同。我们进入贵宾室，司机是个帅小伙，这时变成了接待，开录像，递图书，然后全程陪聊，从医院环境讲到本地风情，从住院病友讲到重庆书记。一个未婚的大男孩，与我们这些饱受妇科疾病折磨的女人们长聊，同情着我们的苦痛，焦急着我们的治疗。他称海扶技术发明人王智彪为王老师，很崇敬地说他其实更是一位科学家。这只是一名普通的员工，但对自己的工作自己的老板如此恭敬如此尊崇，别处真是难见。
       一点点细节，叠加着我对于海扶医院的信任。而当第三天手术之前以王智彪教授为首的海扶“大牌”们亲自查房，更让我不由自主地心生喜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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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术那天，准备离开病房，护士长通知，说王教授想来跟我聊聊。正疑惑，一大群人就浩浩荡荡涌进我的病房。院长、主任、主治医师、实习医生--------一大群的白大褂围在我床前。我不好意思在众人面前躺下，王教授按住我，说，病人躺着，医生站着，这是规定。
       他问我求医过程怎样，为什么选择海扶。我告诉他我的经历，有点激动地说，生病的器官也是器官。他耐心听完我的述说，告诉我，他之所以选择海扶的道路，就是因为大三时候一次生病切除了扁桃体。那时医生都说扁桃体是个没用的器官，但那之后，他还是感觉到自己免疫力不如以前。

       他说，对于医生，器官切除是个不复杂的手术，但是作为病人，看病时的忍耐和担忧，对于健康的期盼和热望，器官被切除后的悲痛和苦恼，都只有病人自己暗自承担。他感谢我们作为病患给予他们技术的信任，正是因为病患的信任和支持，这项技术才得以不断成熟，并造福更多的姐妹。
       作为四十多岁有一定阅历的人，我知道一些人说一些话，背后藏有目的，或是为了作秀，或是为了宣传，但王教授这番话，我相信是出于真心动了真情。他说，作为男人，对于女人的辛苦，以及女性器官的疾病没办法感同身受，但是，他能理解生病的女人内心的悲苦。他用温热的大手紧紧地握住我的手，诚挚恳切地望着我，鼓励我勇敢微笑地战胜疾病。
       那一刻，感到自己不再是一个器官出了毛病的女人，不再是一个在医生面前得赔小心说好话的病人，而重新是一个即使有了缺陷有了不足仍然拥有尊严值得敬爱的人。这样的感受充溢内心，温暖，感动。
       治疗室用布帘给病人营造一个私密而安全的空间。我俯卧在治疗床上，有轻微的疼痛，可以忍受的不适，期间曾因为心慌冷汗让麻醉医生忙碌了一阵。在补充电解质中的钙之后，我恢复正常，而治疗也在这时结束，前后约2个小时左右。
       后来知道，给我主治的，是帅小伙邓勇斌医生和温柔美丽的邹敏医生。
       重回病房，老公的朋友的朋友的老婆已经抱着一棒鲜花久等。他们男人之间只见过一面，而我们两个女人也第一次见面。她心疼地看着刚下手术台的我，诧异我一个人就这样到异地住院。我告诉她，我没有严重的不适，只是虚弱想睡觉而已。这样的治疗，之前也有不少人是一个人前来的。
       后来我的情况的确如前人所说。好好地睡了一觉以后，精神好多了，下地走动，几乎如从前，除了小便有些难受。
       下午一个年长的护士给我做术后理疗。得知我无家属陪伴，特意叮嘱当班的小护士对我多加照顾。她陪我聊天，见我有些冒汗，打开纱窗换气，慈爱地帮我整理额前的乱发，安慰我，说很多人治疗后都是身体会越来越舒适的。
       晚上，王教授又领着一帮医生来看我。他询问我身体的反应，给我检查，告诉我，也告诉他年轻的同行，对于疾病的治疗，关键是要有战胜它的信心。如果我确实能从这项技术受益，那么可以告诉其他正在痛苦彷徨的姐妹，这个世界上除了器官切除病灶剔除等方式之外，还可以有其他选择。
       我答应他，我会根据我个人的体验如实地用文字表达，负责任地记录，那样做不仅是为别人，也是为我自己，为我自己生命中一段有纪念意义的重要经历。

下一页：术后第二天，仔细看看海扶医院[%page%]

       术后第二天，身体感受一如既往，起床后，我决定到医院的院子里转悠。来了几天，围绕的都是病情，连周边的环境都不知道。病房的走廊外有长长的露台，木板架出去，是夏天晚上乘凉的好去处。露台尽头，有晒衣架，供病人在阳光下晾晒衣物。不远处，是人工建造的瀑布和池子，养些绿色植物，既带来美丽，又带来生机。

重庆海扶医院一楼大厅

       一楼的大厅，是星级酒店的布置，时尚简洁的装饰，符合现代的审美。仔细端详，装饰画却是独特的。那是一满面墙壁，用雕塑形式，讲述一个生命形成的过程：一群游动的生机盎然竞争激烈的精子，一个美丽饱满的养尊处优的卵子，在一个天作之合的时刻，在母亲温暖舒适有爱的子宫里，他们相遇、结合、分裂、孕育----------
       这是所有生命到来的过程，是所有人都必须先经历的传奇。那母亲的子宫，是每个个体──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最初始最根本的生命原地。当一个女人的子宫完成她生育的使命，如果患上了疾病存在着不足，厌烦嫌弃的态度真的无良啊，每一个对生命充满敬畏和感激的人，在这样的时候应该选择的是──满含感激地细心呵护和照顾。 

讲述生命过程的重庆海扶医院生命墙

       出了大厅，走到门外，粉红洁白的两色气球串环绕着医院大门，大门左侧，湖蓝色玻璃幕墙上用洁白的大字宣写着“波希拉克底誓言”：值此成为职业医者之际，我庄严宣誓要奉献一切为人类服务；我将要给我的师长应有的感激和尊敬；我在医中将以我的良心和自尊执业；我要把病人的健康和生命放在首位；我将不负患者的信任，保护患者的隐私------------右侧，是另一些医疗名言：给人类带来伤害的疾病需要比它伤害更小的方法来治疗；健康是一种生理、心理与社会适应的完美状态，而不仅仅是没有疾病-------

重庆海扶医院大门处的医生誓言

重庆海扶医院大门处的医院理念的牌子

       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去过不少医院，但是，还从没有在哪个医生口中和哪所医院大门最显眼处，听过见过这样的誓言名言。以往作为患者，我有的只是另外一些经验：独自怀揣忐忑焦虑和恐吓，而小心献媚和讨好着能助你健康救你一命的医生医院。明明知道有些是不必要的检查和重复大量的用药，却也眼巴巴地想方设法地能排上队送去大把大把的血汗钱，为的只是能亲受那些专家权威名医名院的摩顶。
       作为医者，我想，没有几个人能像王智彪教授那样取得那么高的成绩，获得那么多的荣誉，但也没有几个医生能像他那样能从微小琐细处给予病人鼓励和信心。他20多年潜心于海扶技术的研究，先后承担40多项国家级重点项目，技术设备被全国40多家大型医院引进，产品还进入英国法国等10多个国家，用“日理万机”来形容他的工作可能有点夸张，但作为已经带有几十名学生的博士生导师，术前术后的两次病房探望，真的难能可贵。除此，他还坚持每周一次的网络语音门诊，我到重庆之前因为忐忑曾有一次问询，他虽然没有亲自回答我的提问，但推荐了温柔和蔼的邹大夫回答。而且之前，我听到他对一个甘肃患者长达四十多分钟反复询问的细致回答，那样一种医生对于患者的耐心和善良，远远地超出常人。
      医院门厅外，是一个花红树绿的院子，草坪整洁，花木各异，满眼勃发的生机。对着门厅的道路中，却长着一棵高大奇怪的树，它在这阳光灿烂的三月，飘然落下很多黄叶，地上一片金黄。我围着它左看右看，不明白它为什么会在这样一个万物欣然的好时节枯黄落叶，更不懂医院为什么要把它种植在最最显眼处，难道它身上有着不一般的传说故事？
       一片“生命之林”在医院左侧，这是50个癌症患者因为感谢海扶技术而种下的生命希望。海扶技术的适用性已经超出妇科疾病的范围，涉及骨科等领域，造福更多为疾病所困的人。一个园林工人在给这片林子浇水，我上前请教，终于知道那棵奇怪的树叫黄桷树。它是重庆的市树，在春天落叶，也在春天发芽。这样的树，常是老叶落去，新芽同时冒出，等黄叶落尽，一树的新叶正在茁壮。听此言，我再去端详，果然，之前只注意到它一反常规地满树黄叶，没想到在它粗壮厚实的枝干上，已经绽出了朵朵新芽，柔和、粉红，像一个娇嫩的花苞，带着新生命的柔光和活力。
       一种喜悦充满我的心头，老去的黄叶，新出的生命，在这个阳春三月，这个名叫海扶的医院。

重庆海扶医院大门处的黄角树

       后记： 4月份从重庆回来之后，至今快两个月，虽然海扶治疗需要至少三个月以后的磁共振检查才能确定真正的效果，但是之后的两次月经，量正逐渐减少，这是一个关于身体在逐渐恢复的信号，故于此先做一记录。

2012-5-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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